林砚拱了拱手，把碗放到了那厨子面前，“不知道这鼠崽子怎的会出现在我的碗里？”
那厨子本来就有些惶恐，定睛一看，还真见那碗里不可言说的东西。他哆哆嗦嗦接了碗，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公子，这…这小的不知啊，给公子盛饭里并未发现此物。”
夫子甩袖恨道：“虽是未进食，但这也着实让人恶寒一番，山见是老夫学堂的一份子，受不得这委屈。”
他看向其他学堂的夫子们，“老夫在此说了，今日这事儿得讨个公道，总不能平白无故的让山见承了这桩罪。”
其他夫子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对老友这话颇为认同，不过也有的面露难色。
另一灰袍老者脸色青黑，眉头紧皱，先是拱了拱手，“这山见所说的何盛，是老夫学堂的学生，他向来跋扈，恐怕老夫难以处置他。”
夫子不高兴了，“怎的，你的学生你自己还教导不了了？”
灰袍老者面如土色，仿佛吃了苍蝇一般，恨恨道：“诸位有所不知，何盛是那何家的公子，平日里被宠的无法无天了，小时又师承那李举人，在十里八乡也算个名人了，迫于无奈，老夫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话其实也算是隐晦了，至少没有把何盛做的其他档子的事挑明出来，不过在场的人基本上都认定今日林砚这事和何盛有关了。
几个老者都沉默了一番，竟是一时无话了。这年头，身家背景可称得上是一手遮天了，本身没有什么本事的不用拿铁头去碰，本身有本事的，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混出个出人头地。
不过林砚不怕这些。
他眯了眯眼，对那几个夫子道：“我这有一法子，能对付得了何盛，也能不被他逮着把柄。”
夫子们无言以对了，他们这下是看出来了，其实林砚这小子就是和他们通通气，想惩戒惩戒那何盛，到了后续结果出来，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林砚的夫子第一时间就同意了，“那这事儿你就自己想法子办去吧，老夫可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夫子应和，“不知道不知道，老夫也不知道。”
林砚抿嘴露出一个矜持的笑来，“那山见就多谢夫子们了。”
夫子摆摆手，从厨房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林砚笑眯眯的看着那厨子，“师傅，帮个小忙？”
厨子战战兢兢，“要得要得。”
何盛对林砚的所作所为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只听伙计们说道，那学堂的林砚吃饭吃出了一只死老鼠，恶心的不得了，但却没有找到凶手是谁，正抱着夫子们哭泣呢。
他心里高兴的不行，悠悠摇着扇子，要不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可非要看看林砚出丑的模样。
等到晚上厨房里送来吃食的时候，他端了盅汤，喝上一口润润嗓子，结果被齁的脸都绿了。
这厨子是把盐都倒进去了吧！
等再吃其他菜时，味觉被盐味冲击的仿佛失了灵，半天都没吃出食物的味道来。
这还不算什么，吃饱喝足到半夜，肚子忽然疼了起来，蹲在茅厕半宿，才终于脱水一般回到了房间。
再饮茶时，那茶香苦味却都不在了，再砸吧砸吧嘴，果然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何盛怒而摔杯，“怎么回事儿？！”
于是大半夜的，他差了带来的家丁去把厨子从床上扒了下来，连夜审问了那厨子。
厨子吓得浑身冒冷汗，前有豺狼后有虎的，身子抖得筛糠似的，愣是没把林砚供出来，只是按照林砚说的解释道：“莫不是公子吃了些其他的东西？今日这饭菜是学堂的所有人都吃了的，小的没听说出问题。”
何盛脑子立即飞快的转了起来，思来想去，中午和那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们一起吃了点心，莫不是这些人想害自己？
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便是疯长了起来，挡都挡不住。
何盛面色铁青，一挥手让人把厨子又扒拉回去了，等人走光了，他又边捂着肚子边骂道：“好啊，那群小人，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中午听到的留言，再加上何盛自信林砚不会想到他，就算想到了也不敢惹他，所以这由头还真没往他的身上扣。
这厢林砚躺在瓦房上听得惬意，等何盛急匆匆的又往茅房赶的时候才悠悠然的翻身跳下了房顶。
“小样儿，就这水平还和你砚爷爷斗，真是欠教训了。”自言自语一句，林砚背着手，脚步轻快的回房睡觉去了。
厢房里，郝宜春见他回来，点了支烛火，房间里昏昏暗暗的，笑问：“怎么样了？莫不是成功了？”
林砚没让这烛火长燃，上了床就把蜡烛吹灭了，“没成功，这一遭岂不是白走了。”
他乐道：“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我做的还少吗？”
郝宜春心想，这话还真没法反驳，躺下来后也没理他，扭扭头准备睡了。
等到第二天，夫子们才听说这事儿，说到做到，听着何盛不满的控诉，他们看天看地看自己，就是不往林砚身上看。
林砚怡然自得的喝着茶，仿佛什么事情都不关自己的事儿。
等到后面小厮们呈上了笔墨纸砚开始写文章，这一场闹剧才堪堪止住。
这场学堂间的比拼也就持续了三天，等到一众人返回学堂的时候，距离春闱已经越来越近了。
在学堂枯坐几天，学子们可谓是越来越焦躁了，恨不得立刻背上行囊就上路了。
没过几天，林清澜和荣州二人便带着吃食和新衣赶来了学堂。
这批学子的年龄多为十五六岁，搁在这古时候，很有可能就是孩子的爹爹了，说来也是，更何况是他们这种乡下小镇的人，他们之中不乏已经娶妻的。
所以来送干粮的人还真是不少，姑娘家的人也不少，不过小镇子上若说大家闺秀的姑娘还是贫乏的，个个都力气过人，抱着孩子背着干粮的赶来送学子。
这让林清澜莫名其妙的想起来现代世界时，家长们送考试去高考一般。
近几日为了让学子们安心复习，学堂没有安排休假，这些家眷们也不好进入学堂之地，夫子们便差了门童和几个小书童到门外收下家眷们送来的干粮和衣物，之后再分发到相应的学子手里。
等林砚出发那天，林清澜他们是准备好了马车代步的，所以这次送来的食物只是让林砚这两天就吃完的，算是改善改善生活，再加上天气暖和了，便又买了新的单衣，去春闱那天能新衣新气象。
这衣物是林清澜亲自挑的，没选太过素雅的白色，而是暗色的青衣，花纹秀了一丛翠竹，倒是符合了林砚的学子身份。
等到林清澜和荣州上交食物和衣服，那门童一眼认出了两人，惊喜道：“林姑娘！你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林清澜笑道：“前阵子太忙了些，都没来得及看哥哥一眼，这次本想来看看他，倒是没想到这么多人。”
听此，门童立马把目光投向了林清澜胳膊上挎着的食盒，然后挤眉弄眼的看她，小声道：“林姑娘，要不我给你开个后门……”
他这意思不能再明显了，林清澜顿时琢磨着这小门童的想法了。
她想笑又不能笑的也小声道：“那就麻烦小师傅了，我食盒里带了许多的点心，哥哥定是吃不完的，分你一些。”
门童听得眉开眼笑，“好嘞好嘞，保准完成林姑娘的任务，你且先在旁边等上一会儿，我这就喊林砚来。”
说完，不等林清澜回应，便一溜烟的往学堂里跑了，可见对林清澜所做点心的喜爱之情了。
林清澜默默的又把嘴里的话咽下去了。
其实……也不是非见林砚不可来着，毕竟这外面还有其他学子的家眷，她偏偏是特殊的那个，也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片刻，门童便又偷偷的跑了回来，站在了原来的位置，但林清澜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林砚的影子。
门童眨眨眼睛，身上指了指屋檐。林清澜若有所感的抬了头朝那方向看去，林砚正坐在屋顶上撑着膝盖冲她笑呢。
林清澜笑了好一阵儿，抱着食盒拉着荣州往人少的地方走，林砚就沿着屋顶瓦片跟着他们走。
等看不见其他家眷的人影了，林砚提了提袍子，便一跃而下。
直直落在了荣州身侧。
荣州身形一僵，显然吓了一跳。
林砚笑眯眯的拍了拍荣州的肩膀，话却是对着林清澜说的，“澜儿好一阵没来看哥哥了。”
林清澜：“还不是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了，正赶在春闱前赶紧来看看你。”
“今日馆子未营业吗？”林砚好歹也成熟不少了，没让林清澜为难，又问起了馆子的事情。说来可怜，他作为这林氏饭馆的一份子，竟还未见过这地方。
林清澜摇了摇头，把食盒递给他，“这几日都不营业了，专为哥哥找出的空闲，等你回来那日，再为你接风洗尘。”
林砚搁着食盒就闻见味儿了，“这味道真是香极了，澜儿出品，必属精品。”
“一段日子未见，我倒是不知道你还这般会说话了。”林清澜弯着眼睛揶揄他。
林砚挑了挑眉，“我这几年学也不是白上的。再说了，我何时不会说话了？净会把莫须有的东西往你哥身上安排。”
“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林清澜伸手就往他手背上招呼。
林砚乐了，动作迅速的缩回了手，免遭一击，“我这还没吃呢，怎么能堵的住。”
荣州站在一旁听这两兄妹逗乐，竟忍不住有些羡慕了，默默攥了攥拳，眼神都黯了黯。
林清澜和林砚说了一会儿话，也怕林砚出来太久遭夫子教训，把食盒和衣服都交给他之后便撵着人回去了，“哥，你快些回去，等你春闱那日我和爹娘再一起来看你，我们特意给你租了辆马车呢。”
林砚看了她半晌，指了指自己“给我租马车？”
林清澜点点头。
林砚笑骂道，“现在不得了了，还真的是赚到钱了，我这什么体格，用得着大惊小怪还租马车吗？”
他又道：“也不看看你哥我，头几年是怎么背着你这小身板在山里跑来跑去的。”
林清澜不满道：“让你坐你就坐，怎么那么多话？”
话是这么说，不过林砚也明白爹娘和妹妹的心思。
走之前，林砚摸了一把林清澜的脑袋，笑了笑：“嗯，体会到你们深沉的爱了，在家乖乖等我。”
林清澜故作不耐烦，“知道了，管好你自己吧。”
林砚扭头看向荣州，“我家妹妹，多帮帮忙，保护好她。”
这前面的两字咬的尤其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强他妹妹了。
荣州板着脸点了点头。
林砚也不再多说，告别之后脚尖一踩又跃上了屋顶，起起落落的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面对此情景，荣州面无表情的脸上稍稍有了错愕，对林砚的身手惊讶极了。
林清澜笑呵呵的解释，“我哥从小就琢磨这玩意儿，到后来还真给他学会了。”
林砚的确聪慧，虽说他那性子有些吊儿郎当，但其智商和努力程度都是林清澜看在眼里的，能有如今的能力，也是林砚这多年学习的成果。
荣州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等两个人回到饭馆里，已是将近了午时，这便是吃饭的时间了。结果一眼看到馆子外面围了不少人，站在门口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愁眉莫展的。
还没等林清澜凑近听一听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有眼尖的人率先发现了他们两个。
“林老板在那儿呢！”
这话音未落，闻声而动的百姓们立刻叽叽喳喳的出了声，“林老板！这饭馆是怎么了？怎么歇业这么久啊？”
“对啊对啊，我可就好你这一口呢！”
“这几天可怎么过哦！”
这些出声的，都是老顾客了，在镇子上有一定的经济来源，能下馆子吃上几顿不惜钱的主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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